但那白秋风眼珠一转,已另有一计,笑道: “既有这般曲折,你可不早说?害得我们商议多时,白费工夫,眼前只有以毒攻毒一条计策了!”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田毓方大喜道: “以毒攻毒敢情好,这计怎样施用?” 白秋风说一声: “容易!挑起飞龙寨的刘老贼和方老贼打起来,还怕方老贼不死么?” 田毓方道: “这也省事,只怕刘老贼未必就胜方老贼,到头来还要功亏一篑!” 白秋风笑道: “刘老贼要是败了,他还会抬出那老贼出来,不愁方士哲不命丧黄沙!” 余树奇心想: “方士哲可杀,飞龙寨人更可杀,由他两方杀败一方,要是飞龙寨胜了,我就亲仇师仇一起报,岂不是好?”他这时惟有担心方士哲不死,听白秋风说还有一个老贼,想是比刘楚生更厉害的人物,忙问道: “那老贼是谁?” 白秋风道: “那老贼是几十年前黑道里坐第二把交椅的棘手人物,名叫李海南,外号是赤地千里!” 田毓方不觉轻轻“啊”了一声道: “这老贼居然没有死去,年纪只怕也上了百岁了!” 余树奇急道: “比玄阴婆婆如何?” 白秋风道: “他两人没有正式交过手,名头上都差不多!” 余树奇吐了一口气,说一声:“还好!” 白秋风道: “为甚还好?” 余树奇道: “要是他艺业再高,晚辈就打他不赢了!” 白秋风惊道: “你打得过玄阴婆婆?”白秋风诧异得搓一搓眼睛,望望余树奇又望望各人。 胡虎大笑道: “老猴子低估了这位小侠了,他把玄阴婆婆打得抬不起头来,我们已恭送一个屠龙公子的外号,你是出名的通天晓,偏是这个不晓!” 白秋风怔了半晌,才慨叹道: “果然是少年英雄,我不但通天晓,而且通天跑,这个传达当得成了!”再望谭妒非一眼,笑道: “这位小女侠有什么绰号?老夫一并传到。” 谭妒非忙叫一声: “我不要!” 白秋风笑道: “绰号是别人赠的,不由得你不要。” 谭妒非噘嘴道: “说不要就是不要!” 田毓方也好笑道: “谭姑娘不知,江湖上的朋友最爱替人起绰号,像白大侠自称为过眼云烟,胡施主偏叫他为老猴子;老猴子三字并不雅,但白大侠想推辞也推辞不了,这顶烂帽子还得戴上了哩!” 谭妒非没法,只好道: “那就先说出来,让我自己选!” 白秋风失笑道: “眼前不说、过后方知,别人赠来的礼,由得你选择指定的么?” 各人边走边说,到达镇口的时候恰好东方发白,不少赶早市的土著,行商,在镇口喧喧嚷嚷大谈交易。 进得镇里,也遍是肩背相接的人群,店里又是座上客常满,要想找个坐的座头也没有。 余树奇没见过这种山里面的早市,悄悄向身边的谭妒非问道: “你可知道这里为甚这般热闹?” 谭妒非道: “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哩!” 走在他两人前面的田毓方听到了,接口道: “这时是柑桔成熟的季节,山上面的人日里摘好柑桔,星夜剪枝去叶,赶紧挑下山来卖,远道的人也赶紧来挑回去。大凡这些水果不耐久存,存久了便会变味。休看他这时热闹,只要过了卯时,街上就冷清清,鬼也可以打得死人!” 胡虎见找不到座头,赌起来拖着他两位哥哥买一瓮酒,买碗筷,买箩筐,将小镇上熟食店所有的熟肉熟鱼买个精光,与各人走往镇外才朗笑道: “先教那些家伙吃一阵冷板凳!” 余树奇摸摸口袋,自己的钱倒也不少,心想: “这样敢情好!将来我要遇上这种场面,也买个精光,可惜吃不了那么多!” 各人在镇外几里,找到一块较平的山顶,看那红轮乍涌,云气溺郁,各自飘飘若仙,酌酒交觥,大论英雄旧事,直到日将晌午,才各奔前程。 谭妒非与余树奇并肩站在山头,远眺离去的五人分作三起行走,待看不见各人的背影,余树奇已是满面泪痕,柔声道: “你又想起田叔叔了!他先去替我们起好房子,将来总要相见,还有甚么好哭的?”她未经多世故,不懂以大道理来压人,也不懂应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对方,只好把她心里的话说出,想到什么就说什么。 余树奇听她拿自己的屋子当作她也有份,明白她已将终身相托,眼珠虽然一亮,旋又黯然道: “也就因此才见田叔叔太好了舍不得他走!” 谭妒非“哼”一声道: “你舍不舍得我走?” 余树奇惊道: “当然也舍不得呀!” 谭妒非面呈薄怒道: “也?那你当我不算什么了?我现在就走!”当真拔步飞奔下山。 余树奇蓦地想到毛病出在“也”字上头,这一“也”了下来,岂不是把她看成比田叔叔还要轻得多?她柔情密意,以终身相许,仅换得一个无足轻重的“也”字,也难怪她要发怒。 这时急得叫一声: “姊!休走!”也就起步急迫。 谭妒非原是故意要逗他发急,好消去他那悲愁的心情,一见飞步追赶,嘶声呼唤,反觉得十分好玩,索性置之不理,跑得更快。余树奇轻功虽高,但谭妒非也不弱,而且起步在先,一时那能追上? 这一对少年一跑一追,神速异常,那些肩挑背负的行旅,只觉两阵急风吹过身侧,回目看去,即见远处有两条身影一闪而逝,到底是人是怪,也看不清楚。 敢情余树奇见路上人多,所以一上大路即不呼唤,认为仗着自己的轻功,总可以将这耳鬓厮磨,心魂互抱的情侣追及。那知追了一程,谭妒非忽然落荒而走。 余树奇心下暗喜道: “这回可行了,她定是故意诱我追赶,好往僻处说心事!”但他再向远处去,瞥见一座大树林横在谭妒非前面的时候,不禁倒抽一口凉气,高叫道: “停停啊!奇儿说错了!” 谭妒非回头叱一声: “我不是你妈!”拨头又走。 余树奇被叱得一怔,暗道: “真是越说越错!”见她继续急奔,也得继续追赶,看那距离渐渐拉近,伹谭妒非已将达林缘。 忽然树林里喋喋怪笑,即见三人飘然而出。 谭妒非认得头一个就是玄阴婆婆,第二个是红女宋敏,另外一个是素未谋面的红脸老人,一部白髯长可及腹。 她与通天晓诸前辈老侠相处半夜,已听过三奇三怪两妖精的名头和形相,不禁暗惊道: “这红脸老者可不就是赤地千里李泽南?”情急之下,忘了自己原是和余树奇呕气,急拐弯疾奔,一面高叫: “奇哥哥快走!” 敢情玄阴婆婆一行早就看到谭妒非和余树奇。一见谭妒非叫唤逃避,玄阴婆婆斜身一纵,已挡在她面前,喋喋笑道: “你自向鬼门关投到,还要往那里走?婆婆已等侯多时,也不必走了!”接着就是、一抓。 谭妒非冷不防被玄阴婆婆一抓,身子登时一个踉跄,情知打她不过,也迫着要打,急向地面拍出一掌以支撑不致倒地,左掌一吐,劈空掌劲即时发出。 玄阴婆婆头一回被谭妒非和余树奇联手夹击,当时谭妒非双手运剑,所以玄阴婆婆未知她掌劲如何,这时见她凌空吐掌,只用一半真力去接,那知一撞之下,只觉半臂发麻,被震得踉跄一步。 谭妒非发觉自己居然也打得过敌人,心中大喜,叱一声: “再接姑娘一招!”身随掌走,一冲上前。 玄阴婆婆方才不过看谭妒非是个年轻少女,不致有十分深厚的功力,才不肯费力气接招,这时吃过小亏,长了大智,尽力一掌拍出,“蓬”一声响,竟把谭妒非震退三步。 谭妒非这才相信玄阴婆婆厉害,对于她续打出的掌力,已不敢硬接,施出浮山子的武学,避重就轻,乘瑕蹈隙,打算以游斗争取时间,待余树奇将赤地千里李泽南打败后,过来援她。 她这如意算盘打的并不太错,过眼云烟白秋风曾说赤地千里李泽南的艺业与玄阴婆婆差不多,这话也是公允,但余树奇打败玄阴婆婆是在星夜下的树林,他久居迷云谷练成特强的目力,盈虚功又是一种特异的武功,——可以悬空举重——并加上取巧获胜。 这时在平地上,青天白日之下,余树奇的长处显不出来,纵使艺业比对方略高,那能轻易获胜? 余树奇正在急追谭妒非,急见三人由树林出来,谭妒非立即招呼他逃走,他眼力最尖,虽相隔尚二三十丈,认出来的是谁,心想: “偏又遇上这阴魂不散的贱婢!”还未打算如何能与谭妒非逃脱的方法,一条灰影已如玄鹤横空扑来,谭妒非也被玄阴婆婆截上。 他看那道灰影来势神速,知是劲敌,急使个“离”字诀,将来人轻轻一挡,立即喝问一声: “来的可是赤地千里李老前辈?” 赤地千里原无立即发招之意,忽见那少年双掌推来,急凌空封掌,但觉一股柔和之力在自己掌劲一触,所有急速飞射的猛劲即被化去,身躯也从空中坠地。再听他竟称自己为老前辈,更加愕然道: “小哥到底是谁?” 余树奇经过白秋风解说利害,已明白以毒攻毒,挑拨离间的方法,为了挑拨赤地千里和方士哲对敌,又见谭妒非和玄阴婆婆打在一起,心知她未必打得过玄阴婆婆,若能骗得过赤地千里,使这两位老魔自己打起来岂不是易于脱身?所以故意喊一声不花钱的“老前辈”。 这是它临时想出来的急计,被赤地千里反问起来,只好装假装到底,躬身抱拳,说一声: “晚辈余树奇!” 赤地千里“哦”一声道: “余树奇原来就是你!你师是谁,为何认得老夫?” 余树奇在赤地千里那一声“哦”字里,已知玄阴婆婆定说自己是独孤老人的弟子,甚至加油加醋,说不利于自己的事,暗想: “这回难得挑拨了!”随口答一声: “晚辈恩师是仇残子!” 赤地千里早听玄阴婆婆先入的话,那还肯信?怒喝道: “你还敢拿仇残子三字来骗老夫?”接着又冷冷道: “就算你师是仇残子罢!先拿点真才实学出来,待我看你凭什么夸大海口,要杀绝我们这班老的?” 余树奇急道: “晚辈不曾说过这话!” 赤地千里长眉一扬,凛然道: “难道玄阴老侠赖你?” 余树奇道: “老前辈休得轻信,晚辈与玄阴婆婆有过节!” 赤地千里大喝一声: “胡说!你配和玄阴婆婆过节?休得多言,老夫先让你三招!” 余树奇情知断难善罢,伹为了谭妒非的安全,又不便分开两地交手,眼珠一转,计上心来,说一声: “晚辈不敢!”脚尖用力一顶,已斜纵十几丈。 赤地千里一声嘶喝,一晃身子,依然挡在余树奇面前,一张红脸微微变色道: “你倒底打不打?” 余树奇说一声: “不敢!”又斜里跃开。 赤地千里红睑骤然一白,又挡在前面,再喝一声: “好小子!想在老夫面前耍花枪,老实说还早哩!你要去和那女娃娃会合,能够逃得过老夫拦堵,也未曾不可,伹方才已算两招,加上这一回就成为三招了!” 余树奇见李泽南红脸忽然一白,又变回红色,知他一怒起来,就会那样,听他说以纵三次当作三招,暗道: “这老魔果然狡滑,半点也不肯吃亏。”余树奇斜纵两次已接近谭妒非不少距离,但赤地千里站在面前五丈的地方,要想绕走过去,确是十分困难,不觉沉吟半晌。 赤地千里又喝道: “怎么?想以不打,不走来拖延时候?要是老夫数到十,你再不起步,老夫就要出手了!”话声一落,即由“一”开始数起来。 余树奇暗道: “始终还是要打,何妨硬闯过去?”心意一决,立即运足真气,双脚猛可一蹬,“呼! —”地一声,身形直拔十几丈,正待使一个“金翅摩云”的身法,横空扑过赤地千里头顶;那知赤地千里已算准他的去向,待他身子一横,也即纵高七八丈,朝天一掌,一股狂飙卷起,形成一条气柱,仍然挡在他前头。 余树奇倘若不发掌化去赤地千里头顶前面的气柱而继续前冲,势必伤在对方这一掌之下,没奈何推出一掌,人又悠然下坠,恰又在赤地千里面前五丈。 赤地千里呵呵大笑道: “如何?接招!”一掌猛力打出。 余树奇被这老魔逗得气极,一见他发出掌劲,不退反进,猛力一掌劈去,只闻“蓬”一声巨响,老魔被震退四五步,掌风交击处的地面,不但陷一深达三尺的大穴,而且因向左右前后开了长达丈余的十字沟。 赤地千里吃了这个大亏,一惊非同小可,但他不动声色,又喝一声: “再来!” 余树奇那还等他发招?掌法一展,霎时掌形如云,随风涌到。 赤地千里心神一懔,急跃退四五丈,缓冲余树奇的猛攻,立即掌袖齐飞,也招招反击。 两人所取的都是快攻招式,眨眼闾,已交换好几十招,忽然谭妒非一声惊呼,接着是玄阴婆婆一声断喝,即见两条身形绕林疾奔。 余树奇蓦地一惊,虚封一掌,斜扑过去,忽见宋敏呆站在林缘,灵机一动,中途再折身一纵,竟扑她身前。 宋敏看余树奇交手时那种美妙的身法、掌法、步法,心里直是爱煞,以致怔怔出神,那料到人家居然找到她头上?待发觉眼睛一花,白影飞来,尚未明其所以,已被余树奇点中她晕穴,扛了起来,一跃入林。 赤地千里称雄一世,居然被一个后生小子在他眼底掳人,怎咽得下这一口气,大喝一声,也扑进林里。 余树奇朗声道: “你敢再上来,我就先毁这贱婢,再和你打!” 赤地千里见人命在他手中,只好停步喝道: “你想怎的?” 余树奇正色道: “你去追那贼婆婆回来,要伤了我妹妹一根头发,我先毁贱婢,而且也不放过她!” 赤地千里只道余树奇要追玄阴婆婆,所以笔直追赶,不料被余树奇横里一纵,他收势不及,追过了前头,待折得转来,已迟了一步。这时投鼠忌器,只好恨恨道: “好小子!我替你跑腿,你敢动这娃娃一根头发,我寻遍天涯海角,也定要你小命!” 余树奇笑道: “休噜苏,快点去!” 赤地千里情知这时强他不过,只好权充一趟钦差大臣,飞奔而去。 余树奇虽然掳得宋敏挟制老魔去召老妇,伹他依旧替谭妒非提心吊胆,生怕她一被玄阴婆婆追及,就会立刻丧生。若真个如此,杀了宋敏又有何济事? ------------- 大补丁 扫描 一剑小天下 OCR, 独家连载 第十七章追踪 宋敏眼见余树奇发怒举掌,反而星眸一合,幽幽道: “冤家!你杀吧,姐姐决不以半分功力相抗!” 余树奇对这般无耻的女人,真无办法,心想: “我要杀这淫婢,也只像捺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,但这岂是大丈夫所为?而且把她劈死,又有何用处?” 他虽不想即将宋敏打死,但又看不惯她那故意做作的荡态,狠狠一掌拍在她肩头,登时把她刚坐起的身躯,打得仰跌地上,“哎呀”一声,泼辣地放声大哭。 余树奇敢情是铁石心肠,对于宋敏的哭,只有愤怒的份儿,脚尖一挑,又将她挑成个滚地葫芦,痛得直嚷,切齿骂道; “你这泼贱不快点起来,看小爷不活活剥下你的皮来!” 忽然,树林里一声冷笑道: “在荒山密林里,欺负弱女,算得是那一号人物?” 余树奇听那人的口气,应该是正派中人,不觉向声源来处望去,只见一位弱冠年华的劲装少年,长眉俊目,步履轻盈,飘然而出,不由得暗自赞一声: “好俊的人品!” 宋敏本来可以趁余树奇注视那少年的时候,向密林逃遁。但不知她那一门的主意,竟没有那样做,反而高声大嚷: “你们看啊!他要打死人哪!” 余树奇恨她意欲挑拨,喝一声: “淫婢!”立即一脚蹴去。 他这一脚虽不是出尽气力,但在气愤之下,劲道自然十分或孟,“呼——”地一声,地面的败叶竟被脚风卷成一条长龙,射向宋敏翻滚的处所。 诚然,宋敏若被这一脚踢中,那怕不飞起丈余,死于非命。但那少年眼见余树奇在他面前伤人,似是恨极,喝一声: “慢着!”一脚由侧面踢出,身子斜飞,右臂一探,疾抓余树奇的肩头。 这一招两式,确是快得可以,余树奇脚下踢出的劲道,被他倒里一脚,立即偏了准头。 但余树奇身惫绝学,若被那少年一抓便着,十年苦练成就的盈虚功岂非白费?他眉头微闪,整个身躯就斜走数尺,叫一声: “尊兄有所不知!” 那少年不待余树奇把话说毕,叱一声: “我虽不知,但已亲眼看到!”接连劈出几掌,把余树奇迫开数丈。 余树奇因见那少年为人不恶,不愿增深误会,才要向他解释,不料对方竟是横蛮无礼,一连进了几掌,再见宋敏站在一旁得意洋洋替对方助战,也就气恼起来,叱道: “尊兄若再不停手,区区便要无礼了!” 那少年朗笑道: “你无礼又能怎的?”分明不把余树奇放在心上,更加重掌力发招,拚力抢攻。 宋敏喜上眉梢,叫一声: “好啊!看你又能怎的?” 余树奇面目一寒,厉喝一声: “住手!”觑定对方的掌形,硬封一掌。 那少年先见打了十几掌,对方衣服都未能沾上,自知遇上劲敌,暗存戒心。但因余树奇始终未曾还击,他无从获知功力如何,这时一见余树奇硬接一掌,也大喝一声,将掌力加到七成以上,企图把对方压倒。 不料双方掌劲一接,“蓬”一声响处,余树奇的掌形被压得向上一扬,那少年已被潜劲压得倒退两步。 宋敏因见少年的人品与余树奇不相上下,余树奇既然对她毫无爱意,何不将爱恋余树奇的情意转移到那少年身上?她见那少年掌风呼呼,余树奇连闪十几步,便以为那少年定能取胜,才敢鼓掌助战。 这时看到余树奇手起一掌,又将那少年震退,心知自己加上去也是百饶,一连叫了几声“打啊!”反而潜移脚步,越退越远。 那少年被余树奇一掌震退,虽暗惊对方雄猛,但又不肯甘心,剑眉一竖,又挺身上前,双臂连挥,一阵接一阵的劲风过处,两侧的树木竟是摇摇欲倒。 余树奇虽觉自己的掌劲稍胜对方,但对方究竟使出多少真力,未能确定,此时见他打得山摇地动,料他已尽力施为,才在心头暗笑道: “你这人多管闲事,我教你在十招里面知道厉害!” 恰好这时那少年一掌推到,余树奇狠狠一拍,竟将那少年拍得倒撞几步,才被一株大树挡在身后,止定身形,立即一拔长剑,叱一声: “这林里太狭,往外间打去!” 余树奇冷笑一声: “怕你不成?”那知目光一栘,即见宋敏一幅衣角飘往树后,立又大喝一声: “往那里走?”一拔身形,跨往那少年的头上。 那少年话声一落,已准备拔步出林,忽听佘树奇大喝,并且拔起身形,向自己头顶冲来,以为他将下煞手,登时动了杀机,也大喝一声,腾身而起,左掌一推,右剑一挥,一片寒光向余树奇头前斩去。 余树奇正在疾纵的时候,蓦见寒光耀眼,猛吸一口真气,去劲立收,身子凭空又拔高三尺,再一翻身,即登树顶。 那少年一剑从余树奇身下划过,眼见对方使出巧妙的身法登上树顶,他虽也暗自惊服,因已发了狠性,也不问利害如何,也顺势纵身上树,叫一声: “小子休走!” 余树奇心知一被宋敏逃脱,便难挟制赤地千里,此时心急到了不得,那肯和他瞎斗?身躯一沉,又落进树林立即向来敏隐身的处所扑去。 但那宋敏武艺虽低,心计却是不浅,她已知被余树奇发觉,他为了掳她去走马换将,自然不肯轻易放过。 因此,她趁余树奇翻上树顶的一刹那,转奔回他两人原先厮拚的地方,并即藏身在一丛矮树下。 余树奇怎知她有那样狡猾?扑向她没身的地方竟扑了一个空,那少年又跟着落下,气冲冲道: “你定要侮辱那女人,是何道理?”手起一剑,又疾点胸前。 余树奇猛觉这少年不失为正派中人,错步闪身,避过对方一剑,叫一声: “尊兄误我大事了!” 那少年似是吃了一惊,也就抱剑当胸,说一声: “休得骗我!” 余树奇不由得暗想: “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管闲事,那怕不管出滔天大祸来。”当下也抱拳当胸道: “尊兄可知所双的那贱婢,是何种来历?” “你又没说,我怎能知道?”那少年不禁轻轻摇头。 “那是当今黑道中高手,玄阴婆婆的门下,又是九头岛宋祥仁,三头凤宋大娘的女儿,她的名字叫做宋敏,我有个女伴落在玄阴婆婆的手中,好容易把她掳来,要她说出她师婆的去向,以便走马换将,被兄台这样一闹,竟被她趁机逃走,我那女伴难得脱险了!” 那少年听余树奇一口气说了许多,一双俊目不停地闪动,似在判断这话的真假,沉岭片刻道: “既有这般曲折的内情,当时何不早说?” 余树奇苦笑一声道: “兄台一到,不容分说就动起手来,这话从何处说去!” 那少年似觉自己鲁莽,说一声: “谅她尚未走远,你我分头寻去!”话声一落,立即穿林而走。 余树奇待那少年身形消失,蓦地又是一惊,心想: “这厮怎来得恁般凑巧,早不到,晚不到,偏在我要鞫问那贱婢的时候来到?而且,他与宋敏既不相识,当然说不上有仇有恨,方才已经打抱不平,难道竟因误放淫贱,而自愧于心,立意要帮我将人寻回?” 他想到那少年已知宋敏是玄阴婆婆的门下,忽然要寻宋敏找回一场误救的错,但由那少年的神情看来,似无故意去树此强仇的道理,暗说一声: “不好!别是用一个双重圈套来诓我!” 若果那少年是敌党之一,则不但玄阴婆婆、赤地千里,这伙魔头不会再来这树林,谭妒非也要危险万分,甚至于失贞丧命。 赤地千里离去已久,并没有回头,忽然有位神秘少年出现,宋敏一走,这少年也走,那还不是一种圈套? 余树奇经验再不够,对于这桩岔事,终起了几分怀疑,心头暗“哼”一声,立即循那少年的去向追赶。 要知他所学的盈虚功,施展时只在动念之间,但见他穿林如鸟,眨眼间已走了好几十丈,遥见那劲装少年彳亍而走,而走的又是朝一个方向,并不像有意寻人的样子。 余树奇灵机一动,身子略退,躲进一枝树后,然后藉着树干障蔽,遥遥跟着,不久,到了林缘,余树奇略一犹豫,那少年已如离弦之箭,笔直向前飞奔。 这还不更加明白?但余树奇目的在寻找玄阴婆婆落脚所在,以便问她要回谭妒非,纵便谭妒非已死,也好立即替她报仇,不让仇人道遥法外。 因为一出树林,前面便是一片极大的稻田,这里的禾稻半已收割,没有障蔽身形的地方,乡农已因日落崦嵫,早回村庄,要想鱼目混珠,杂身在人丛里也不可能。 余树奇略一忖度,便一跃登枝,凭着登高望远,但见目力所及之地,尚有袅袅炊烟,炊烟下一座不小的村庄赫然在眼。心想: “你这狗头诓我,还能走往那里去?”他发现那座村庄,再见日色已暮,便认为那少年定然投宿,玄阴婆婆和赤地千里,也定在那村里,说不定再过一会宋敏也要到达那村庄。 他心里暗喜之中,又担心时间一久,谭妒非便要被祸,救人当然是越快越好,看那少年相距村庄不过里许,此时循迹追去,对方也不能发觉。 他想到就做,决未考虑到对方既不能发现他,则他也不能看到对方究竟何往。 他电掣风驰般跑了一程,距离那村落越来越近,最后,连在村庄外打稻谷的广场上有几个玩耍的孩子都已看清,而那少年的身影反已消失。 “不要紧!他一定是进了屋里,那还用说!”余树奇自己忖度,自己安慰,竟忘记他应该减低步速,奋身一纵,直达那几个小童身后。 要知余树奇的轻功,已臻化境,错非遇上武林高手,寻常人但见一缕轻烟过眼而逝,怎样也不能看出是有人横过,何况当前几位是玩耍入神的小童? 但是,他们忽觉得一阵轻风及身而止,即见一位劲装少年站在场中,年纪较幼的小童但觉无限奇怪,张大了眼珠望着,年纪较长的立即联想到“鬼”而惊叫起来拔步飞奔。 经此一来,连累到那些小的也哭爷呼娘,歪歪撞撞跟后奔跑,由得余树奇叫他们不要怕,也无济于事。 靠近广场边缘的几家农舍,一听到小童惊慌叫闹,也有几个大人出门探视。 余树奇这时悟出那些小童为何惊慌,不敢再施轻功,缓步上前,朝一位中年汉子抱拳施礼道: “请问大哥,方才……” 那汉子可就奇怪,不待余树奇把话说毕,一听到“大哥”两字,脸色立即一沉,喝一声: “你这狗头放些什么屁!” 余树奇心想: “奇呀!我并没得罪你,为何开口骂人?”但抛见那些小童尚站在一旁打抖,以为那汉子误会欺负他们的孩子而致发怒,又微一欠身,陪笑道: “区区并未对他们无礼,请大哥……” 那汉子先还睁大眼睛在倾听,这时忽然一掌横掴过来,嘴里还骂着“打死你这畜生!” 这些愚蠢村夫不过有几斤蛮力,余树奇怎会被他打着?一闪身子,避开这扫脸一掌,也就不悦道: “你们讲不讲理?” 那汉子没看到余树奇如何作势,已躲开他一击,神情上也怔了一怔。他身旁另一位汉子却“咦”一声道: “这厮原来学过把式,怪不得他出言不逊,打他!”这一听喝打,五、六名庄稼汉竟蜂拥而上。 那些小童一见打架,立即退往远远,鼓噪助威。 余树奇怒喝一声: “你们打算怎的?”接着又道: “我要问你们庄上有没有一个老太婆,和一个老头子……” 人丛中答覆过来一声冷笑道: “老头子和老太婆多着哩!”其余各人又閧然大笑。 余树奇见对方又再度误解,急得满面通红,正不知如何是好,一名庄稼汉想是曾学几天把式,一个箭步欺到身侧,起手就是一拳。 这时,余树奇要想不动手都不行,五指一伸,已将打来的拳抓个正着,他抓时并非用力,但在他这样绝顶功劲之下,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劲道入指,已非寻常人所能忍受,以致那人竟痛得叫出声来。 其余的人惊得一怔。余树奇暗笑道: “原来这里人竟是欺软怕硬,这回看你服不服?”立将那汉子一松,喝道: “小爷并不和你等一班见识,方才我追两个老人和一与我差不多大的人,逃来这村里,他们躲藏在那里?” 被余树奇抓住拳头的壮汉,向自己拳背一瞥,发觉起了几道红痕,虽然暗自惊心,却猛喝一声: “不知道!”一个转身,即向屋里奔去。 余树奇不愿与这些无知的村众纠缠,但又不能不探问那少年一行的下落,正待再度低声下气,抱拳作揖的当儿,站在对面一名庄汉忽然似有所见地“咦——”了一声。余树奇急回头望去,瞥见在暮色苍茫中,一道红影飞也似地奔入山抝,估计两者相距,当在一里以外。 在这时候,在这地头,居然有穿红衣的武林人物经过,不是宋敏还能有谁? 余树奇一发现那道红影,蓦地想到自己可能是追错了方向,轻呼一声,身子一晃已离群十数丈,像一道淡烟飘逝而去。 但是,在他刚走进那边山坳,村里面即有一条纤影飘落广场。方才走进屋的汉子也由村里狂奔而出,一面狂叫着: “小杂种往那里去了?” 不少村人亲眼看到余树奇一闪而逝,暗自惊骇中,见那吃过亏的壮汉手持标枪呼啸而来。 中有一名比较老成的中年人不禁好笑道: “老三安静一点罢,人家跑起来像风一般,转眼就不知去向,那是你赶得上?” 那汉子被说得脸色微红,急辩道: “有谭妒非姑娘在此怕他怎的?” 原来先出到广场那纤影,正是余树奇苦苦追寻的谭妒非,她当时一招大意,被玄阴婆婆的掌劲压得她倒退丈余,心知对方内力雄厚,久战下去,定难幸免。因即仗着轻功神速,不即不离将玄阴婆婆引往远处,以免自己一走,玄阴婆婆便与赤地千里合击余树奇一人。 她这条妙计果然有效。——玄阴婆婆被她逗得心里发火,要追又追不及,不追又难咽下这口闷气,只好咬紧牙龈,穷追到底。 但谭妒非更是玲珑剔透,她与玄阴婆婆追逐了一程,由玄阴婆婆急怒呼叱声中,自知轻功远胜对方。于是,她曲折回旋,将玄阴婆婆引走数十里之后,立即尽毕生功力,如离弦之矢笔直飞射,眨眼间,已逸出百几十丈。 玄阴婆婆这时知道上当,赌起气来,猛可转个方向,迳自走了。 谭妒非回头见强敌不追,心头大乐,拔步奔向原先厮杀的树林,那知未到半途,又见赤地千里一路呼唤着玄阴婆婆的名头,迎面而来。 赤地千里比玄阴婆婆更加难惹,谭妒非怎敢让他发现?好在她曾来过这一带地面,轻车熟路避入村庄,认为赤地千里既已回头找玄阴婆婆,由他那急唤声中,似已吃了小亏,心上人怎还未跟踪而到? 她躲在村子边缘,翘望远方,但那赤地千里身后一二里的地面并无人影,这又使她担心起来。好容易等待赤地千里的身影进山坳里,她立即想再回树林,寻找余树奇,那知身后一声: “谭姑娘!”一位中年妇人已由屋里奔出。 谭妒非认得来人是上一回自己经过的时候,认得的谭嫂子,这位谭嫂子与她十分投缘,但这时又怕被她纠缠到脱身不得,忙道: “我有急事,回头再见!” 谭嫂“哟”一声道: “姑娘家有甚么急事呀?这时天还没有黑,人儿也不会来,我倒有件奇事要告诉你!” 这一带经常有少年男女在夜里约会,谭嫂开头几句说得不算过份,谭妒非听起来也不会脸红。却因她说有奇事,忍不住问起一声: “什么样的奇事?” 谭嫂一指那边山坳道: “最近十天来,那边时常传出奇怪的声音,夜里还有宝光闪闪,但我们村里的人,夜晚不敢去看,白日里去,又看不到有别的东西,你姑娘搬刀弄剑,胆子大,带我去看看也好,要是捡得宝贝回来……” 谭妒非见谭嫂所指的方向,正是赤地千里所去的山坳,再听她说起的异状,料是有能人在那边练剑或印证艺业,忙道: “你发了财迷了,休去那边送命,我也没有这份胆量!” 谭嫂被她说得黄脸变红,但仍握紧她手腕不放,忽然笑起来道: “原来你今天没带剑来,所以胆子小了,你快回去带剑,我一定等着你!” 谭妒非虽觉这妇人财迷心窍,但她自己也暗打主意,定要与余树奇往那山坳探个明白。 点点头道: “好啦!我过两天再来就是!” 她骗得谭嫂放手,正待要走,忽见两条白影由谷里飞出,还以为定有一人是余树奇,那知才一动念,即闻赤地千里高呼一声: “你两人当心,那小子武艺不弱!” 谭妒非由赤地千里这两句话,猜知那谷里定是藏有几个魔头,做一种秘密勾当,才走出来两条白影,定是去找余树奇厮杀。由两人出谷的身法看来,比起余树奇相差甚远,难道教他两人去送死? 谭妒非知道他两人决非余树奇的对手,毋须自己前往帮助。赤地千里既知那两人打不过余树奇,仍然命他前往送死,定有别的意图,可能是要将余树奇引进那谷中,利用机关埋伏,施行暗算。因此,不如就守在村外,待余树奇来到再合力将那两人擒下是为上策。 她打这主意并不算差,但谭嫂见她注视山谷那边,久不作声,又道: “你怎么啦,还不回去带刀剑来?” “那边有两人出来,还有人呼叫,你难道没有听到?”谭妒非武艺已臻上乘,耳目比常人不知锐敏几倍,见谭嫂催她去取刀剑,忍不住问她一声。 “哟!我的姑娘呀!你尽说鬼话来唬人哩,我谭嫂在新月底下还能够拈针拿线,若果有人出山,我还能看不到啦?” 谭妒非见她不承认自己近视,反而说是鬼话唬人,不禁好笑道: “你不信就罢,过一会就叫你相信!” 她本来要独自藏身在村外,但与谭嫂说话的时候,已惊动了不少村汉,知道上一回那背剑的少女到来,村里人正因那边山谷出现奇事,巴不得有她这样一位“奇人”解释疑团,竟纷纷围拢上来。 村里首富谭球更请她入村暂歇,以便问个详尽。 谭妒非虽然心急如焚,但她等情郎的事,不好当众说明,只好任由各人前呼后拥,走往村里面一座大院落。 那知她正对村人解释那边山谷并非藏宝的当儿,忽见那汉子奔至,说有少年人到广场厮闹。谭妒非心念一动,认为那少年若非余树奇,定是才出谷的两者之一。若果来人是余树奇,固然是个喜相逢,若是出谷的两人,谭妒非也不至于骇怕。当下一展身法,首先奔出,这时一问那少年形貌,果是心上人到来,听说他已奔向那山谷,生怕他不明就里,误涉险地,忙说一声: “你们休要跟来!”一晃身形,笔直奔去。 这是一个狭长的深谷,虽说不上两壁峻峭如削,但也深邃清幽,怪石嶙峋,一泉如泻。 因为夜幕已垂,在泉鸣淙淙中夹有数声猿啸,在茫茫黑夜里,又隐约看到幢幢巨影,不但增加空谷的神秘,且亦令人恐怖。 ------------- 大补丁 扫描 一剑小天下 OCR, 独家连载 第十八章两败 卧虎谷——邻近几十里的土著,俱知道这深谷的名字,究竟因为山形像卧虎,还是谷里有几尊像虎的大石,也还是前些时候,曾有真虎在里面卧着?耆老竞传,莫衷一是,胡为乎来哉,没人替它加以考证了。 谭妒非在离开水云洞的时日里,曾经到过这卧虎谷,那时因是白昼,也没有谁对她说过谷中怪异。所以,除了纵目浏览时,看到几尊怪石,几座直立小峰,觉得有点奇怪之外,与别处的山谷没甚不同。 但她此度重来,不但由村民传说里获知卧虎谷以前的奇事,近日的异征,而且最少也有赤地千里、两少年、和她心上人余树奇在这谷里。 于是,她一面焦急地寻找心上人,一面又得小心翼翼防备魔头发现自己。但见她鹤行兔走,时而侧耳倾听,时而轻身飞纵,已走进卧虎谷的腹地。然而,除了风声、猿啸、虫泣、鸱鸣之外,似无别样声息。 “嘻——这个就够奇怪,难道他们全给老虎吞了?”谭妒非寻找多时,免不了带有几分担心而自我解嘲,她相信若果余树奇与赤地千里遇上,定有一场狠斗,狠斗起来,怎能无声无息? 卧虎谷深约五六里,最广处不过一二十丈,若果施展轻功,不消多少时候便可走上几遍,但她恐怕惊动魔头,误踏机关埋伏,提气缓行,竟走了不少时候,才走达谷底一座危岩。 这已是卧虎谷的尽头,要想再往前走,只有爬山一途了。到底应向山上爬,还是在谷里穷搜,谭妒非不得不坐在一尊冷石上重头盘算一番。 忽然,“嗤”一声轻笑,起自危岩一侧,谭妒非吃了一惊,真气一提,轻飘飘地离石而起,改躲往一株矮树后面。 星光下,一条纤影由岩侧转了出来,嘟噜道: “你要和我捉迷藏,我就不给你得到好处!” 谭妒非一听那嗓音,立即辨出是红女宋敏,不禁暗自惊喜道: “原来是你这贱婢,敢情把那人狐媚去了!” 她与宋敏不过相距两三丈,若果突施毒手,纵不立将宋敏毙于掌下,也可把人擒了过来。 但她觉得宋敏话里有因,知道除宋敏之外,还有人藏在左近,打算先看个明白。 宋敏有意无意地向谭妒非藏身的所在瞥了一眼,又“嗤”一声笑道: “你道我不知你躲着不成,姑娘还得让你追得汗流浃背,才有兴头哩!”她说完这话,果然一纵丈余,巅巍巍停身在一座小石峰顶上,“咭”一声笑,又跃下石峰,身影立即隐去。 谭妒非暗自诧异道:“这狐媚子分明是等候情郎,并已发现我藏身所在,到底她候的是谁,怎地瞎起眼来,把冯京当作马凉来认!” 她这边狐疑未定,忽闻轻轻拍了一掌,便有一团黑影自另一座小石峰后转出。一个陌生的少年回音低唤一声: “宋师妹!你躲在那里?” 谭妒非暗“哦”一声道: “原来只是一个野小子!”她因那少年不是余树奇而暗自开心,但一想到余树奇进谷之后,便无消息,不觉又担心起来。因为自己藏身所在似被宋敏发现,只得悄悄返往一株松树后面,一纵身躯,沿干丽上,藏在浓密的针叶里。 那知她刚好藏定身躯,头顶上忽有如游丝般的声音,唤出一声: “谭妹妹!我藏在你头上哩!” “唉!你这人哪,怎地不声不响来吓唬人?”谭妒非已听出那正是余树奇的声音,心虽喜极,口里还要轻嗔几句。 余树奇道: “你休大声说话,这谷里有点古怪!” 谭妒非情郎在迩、大事无忧,那管有什么古怪?轻笑一声道: “你怕?” “我只怕你再会走失!” 他这话虽是随意说出,可是谭妒非听来却因余树奇对她关心,而十分好受。也就压低嗓音道: “你看见了什么?” 话声一落,另一座石峰后面又转出一条人影,那人像幽灵一般悄悄蹑在宋敏和先出现的少年身后。谭妒非见此情形,不觉“哦”一声道: “果然古怪!” 那知那人耳力不弱,相隔二三十丈居然发现有人,立即冷笑一声道: “何方朋友,敢来卧虎谷寻衅?”前面两人也立即转过身躯。 余树奇一见谭妒非失声惊怪,心知多半要糟,还来不及制止,对方三人即转了过来。他已辨出发话那人正是与他交手的美少年,并不把对方放在心上,但这谷里分明不仅眼下三人,除非不得已,还该藏身察看下去才是道理。因此,他轻轻吹了一下口哨,示意谭妒非噤声。 恰是那人也正在发话,没有听到。 那人发话之俊,见没人回答,又冷喝一声道: “朋友,还不现身出来,难道还待我王照希招呼不成?” 敢情王照希在江湖上也有点名头,不然那有这狂傲的口气?但藏身树上这对少年男女俱是初出茅庐,不知王照希不王照希,谭妒非听得只是心中生气,若非余树奇促使她噤声,早已飞身下去赏他一掌。 先现身与宋敏相会那少年似因王照希撞来,不能亲热下去而有点羞恼,冷冷道: “王师兄也是大惊小怪,若是有人躲在左近,我和宋师妹岂能不觉?” 王照希道: “你只懂得偷鸡摸狗,知道甚么?” 宋敏原是与那少年并肩漫步,纤腰任揽,肥臀任摸,自觉舒适无比,飘飘欲仙。不料被王照希忽然撞来,说是有敌藏身暗处,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,再听王照希斥自己的情郎偷鸡摸狗,岂非将她当作鸡狗,任人摸,任人偷?当下气得叱一声: “姓王的!说话放尊重些!”却故意将身子向那少年靠得更近。 王照希冷笑一声道: “甚么尊重不尊重,你要作母鸡就作,我可不管!”一纵身子,登上石峰。再一纵,已隐没在夜幕里。宋敏一听王照希把她当作母鸡,任由公鸡骑啄,气得身子也颤了起来。 那少年趁势一抱,把她揽入怀中,轻悄悄道: “休去理他,他本来就是这付讨厌的样子!” 宋敏被揽入怀,胸对胸,脸烫脸,感觉异常舒服,“唔——”一声道: “谁去理他了,要不是日里往树林那边和那姓余的小子打斗,让我顺利逃走,我不给他一阵抢白才怪哩!” “那是师父命他和我分途去救人,他敢不去哩,有甚么值得居功?……”那少年把宋敏抱在怀里,不啻抱着一个无价之宝,连王照希说有敌人在暗里藏身,也不放在心上,竟在宋敏面前争起王照希的功来。 但他一语未毕,又担心地问道: “宋师妹!他好像对你也十分关心哩!” 宋敏“呸”一声道: “你可是活见鬼?” 那少年忙陪笑道: “是愚兄的错,不必说了!”双臂一紧,把宋敏搂得和他自己贴成两根肉条,“啧”的一声,四片唇皮也凑成了一个“回”字。 谭妒非心想: 这对小贼,偷情居然也不择地方,但他这样也好使余哥哥死了一条心。 诚然,她还在牢记住前些时候,宋敏对余树奇连呼“哥哥”的事,并不知道余树奇恨宋敏入骨。但她心念方转,原已躲开的王照希忽又暴喝一声: “强敌已来,你两人难道要找死?” 那对狗男女正沉缅在无穷乐处,骤闻暴喝,不知有何祸事临头,惊得彼此用力一推,跃开老远,待听清王照希的话,那少年因被王照希破坏他好事,不由得厉声道: “敌人在那里?” 王照希忽向这边树上一指道: “恰有人在树上笑!” 谭妒非原以为王照希故意作耍那对狗男女,因见他两人惊慌失措,忍不住笑出声来。那知王照希本意唬唬他两人,并未听到任何声响,连谭妒非的笑声也被王照希暴喝声遮盖,他所以随意一指,不过作为惊散那对野鸳鸯的饰词。 不料他这一指,忽闻一声娇笑划空而过,一道纤影凌空飞落。这一突然的偶合,使得地面三人都吃了一惊。 余树奇藏身在谭妒非头顶,相隔不过几尺,听她笑出声来,心知不好,犹想待敌人来到近前,再骤然下击,先打死一两个,剩下一人不难擒获,赤地千里和玄阴婆婆不知他门下因何丧命,若见三尸横地,说不定就会火拚起来。在两虎相斗,必有一伤的情形中,岂非削弱飞龙十八寨和碧芙山庄的力量? 但他正打着这如意算盘,谭妒非已认为敌人既已察觉自己藏身所在,再藏着不出,并无意义而纵身离树。 要知谭妒非的轻功与余树奇不过一肩之差,余树奇要想阻止也来不及,一见她首先发难,生怕她大意有失,也急纵身而出。 宋敏曾经听熟谭妒非的口音,一闻娇叱,即惊叫一声: “是那鬼丫头!” 谭妒非身子尚离地面数寸,一听宋敏说她是“鬼丫头”,怒火妒火登时并发,一声娇叱,双掌摩云向她头顶击落。 宋敏的艺业虽非极高,也不至于挡不下谭妒非一招,但却被谭妒非威势所夺,惊叫一声,拨头就跑。 那少年好容易约得宋敏出门,偷尝禁果,不料先被他师兄王照希吵得心魂未定,再见谭妒非身形未落,已吓走宋敏,怒喝一声: “贱婢!”双掌向上迎击。不料就在这一刹那,一道精虹过处,己把他斩成两段。 原来余树奇已打定斩却这几个小魔,好使老魔不知被何人所杀,自起火拚的主意。他藏身高处,下扑之势疾如流星闪电,与谭妒非几乎同时到达,一出手就斩那少年措手不及,接着叫出一声: “谭妹!你别让那贱婢跑了,这个留给我!”金精剑一招“回头望月”向王照希扫去。 王照希早先曾和余树奇对招,当时余树奇不知他为人好坏,手下留情。这时既知他与赤地千里是一丘之貉,而且生怕久战下去,惊动老魔到来则大计成为画饼,那还肯不施绝招? 王照希只见余树奇一闪即到,只一剑就把师弟挥威两段,自己的宝剑尚未拔出,对方剑锋已临身侧,惊得急跃开两丈。 余树奇身法快得出奇,等不得王照希站定脚跟,又已追踪而到,一蓬寒光,当头罩落。 王照希这才惊觉周上绝顶高手,急呼一声: “师父!”不道余音未歇,余树奇忽然施展“盈虚气功”一个“损”字诀,突发左掌,在王照希心坎结实打了一掌,这一掌之力,登时把他心脉震断。 余树奇打杀王照希师兄弟不过是顷刻间的事,他脑中如电光一闪,一种意念涌上心头,提起王照希的尸身放在那少年尸身面,替他将长剑抽出,染污鲜血,回头一看,谭妒非也已将宋敏杀死,急速纵几步,到她身旁,说一声: “我们快躲起来,看另外一出好戏!” 谭妒非听说有好戏可看,也不再问道理,轻身一跃,与余树奇同时藏身在一株树上。 虽然仅是半日的分手,在谭妒非来说,似已有半年之久,这时她斜倚郎怀,幽幽地说一声: “但愿今生今世,永远……”余树奇自然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,生怕说得太多,被敌人惊觉,把她纤腰一紧,将嘴唇送了上去,却将她的话头打断。 约有半盏茶时,谷底忽然传来异声,接着就有个苍老的口音诧道: “王照希和他师弟不看守门户,却往那里去了!” 在享受温馨的两少年耳里,一听那人开口,便知是赤地千里,忍不住互揑一把,两脸烫得更贴、更紧,当作会心的微笑。 接着又听到玄阴婆婆“哼”一声道: “你那两个不成材,别是骗我那敏儿出来,给敏儿吃了亏,婆子就得向你算账!” 赤地千里傲然一笑道: “劣徒尚不至于见色起意!” “什么?”玄阴婆婆重重地反问一声,接着道: “有其师必有其徒,你连老娘都不肯放过,两个不成材别是弄坏我那黄花闺女!” 余树奇和谭妒非真看不出两名寿登耆耄的邪魔,竟还有此“雅兴”,心里各自暗骂一声“无耻!” 赤地千里纵声大笑道: “你也休得撇清,要不是你痴缠着我,那娇娃……”敢情他觉得这样纵声大笑,理应远近皆闻,为何不听到他门下有甚回响?因此,他猛觉定是出了岔事,立即住口不说,横目向谷地一扫,却“咦——”一声惊叫,一步跃到王照希尸体旁边,又厉声喝道: “梅谷平你……” 他一语未毕,玄阴婆婆也发觉有异,跟了过来,却见梅谷平已被王照希压在身下,不禁好笑道: “你可是老糊涂了,下面还有一个怎未看见?” 赤地千里果是急得神魂颠倒,只见王照希尸体,便以为师兄弟阋墙之争,也不仔细察看,立即召唤梅谷平。待经玄阴婆婆一提,猛将王照希尸体推开,果见梅谷平被剑斩成两段,不禁失色道: “这是怎样一回事?” 玄阴婆婆冷笑道: “这还不够明白?二人厮打,一个被掌力震死,另一个被宝剑杀死,你要是不相信,不妨多看几眼!” 赤地千里怒道: “这还用得着你说?我要知道他两人怎会自己厮杀起来,而且,以梅谷平的功力,还做不到一掌震死师兄的田地?” 玄阴婆婆冷冷道: “那,你就问他两人好了!”话声刚落,接着高叫一声: “敏儿——”这一声叫得空谷响应,经久不辍。赤地千里也冷冷说一声: “死了!” “你的才真正死了!”玄阴婆婆带着几分怒意,回敬一句。但她也自觉宋敏平白失踪,未免有点离奇,急施展身法,在狭谷疾走一周,忽然,她在一堆乱石上停了步子,只叫得一声: “敏儿!”身子也同时弯了下去。 乱石的旁边,静静地伏有一具尸体,那具尸体若在一炷香前,也许还会吸引不少青年汉子;然而,这时除了背上一个直透肝脏的深洞,仍在淌着血水之外,决看不到它有半点生气。 玄阴婆婆把宋敏尸身摸了又摸,摇了又摇,虽觉它尚未强直,但已玉殒香消,返魂无术。 她一共只有这一位门徒,指望她能够承继“绝学”,此时邃尔身亡,繇得玄阴婆婆对别人心狠手辣,也忍不住流下两行凄泪。 赤地千里也在另一边为他死去两位爱徒而哀伤,但他忽觉玄阴婆婆唤一声“敏儿”之后便无声息,也意会到有点不妙。 他略一凝神,即隐约听到玄阴婆婆溅泣的声音,只得抛下死去的门徒,奔到玄阴婆婆身旁。一瞥宋敏的尸体,不觉失声: “奇怪!” 玄阴婆婆被他一声惊叫,霍地跳起身子,劈面就是一掌打去。 赤地千里怎知道玄阴婆婆忽然会对他发掌?一来相距咫尺,二来毫无防备,陡见掌形闪动,急移步走避已缓了一着。玄阴婆婆掌劲虽未直接打在他身上,但劲风扫过身侧,也觉痛如刀割,一件好好的衣服,也被掌风在眉头上削去一大块。 若非玄阴婆婆想制敌死命,怎会突然出手?若非赤地千里艺业高强,那还不被她一掌打飞数丈?这回吃亏吃在自家人手上,不禁暴怒喝道: “你可是疯了,怎地连我也打起来?” 玄阴婆婆一声厉笑,笑得谷中人心头上起了几丝寒意。躲在树上的余树奇见自己的计策即将成功,情不自禁地在谭妒非背上轻揑一把。 谭妒非冷不防被他一揑,不知心上人何以得意,只道他要与自己亲热,也抛个媚眼肢儿,轻轻一笑。 玄阴婆婆笑声一落,又厉喝道: “老贼!还我徒儿命来!”人随声去,疾如夜枭掠空,对准赤地千里头顶猛击两掌。 赤地千里没料到这老淫婆在半刻时前,尚和自己欲仙欲死,一时反起脸来,可真像毒蜘蛛立意要把雄蛛吃掉。这时见她掌风凌厉异常,知是出尽全力相拚,心神一凛,急连走十几丈,大声喝道: “你门下死了人,与我有何相干?难道我没死了门徒!” 玄阴婆婆一连几掌打不着对方,也就怒火狂喷,厉声道: “你那门下该死,先杀死我徒儿,然后自相残杀!” “那还不是女人祸水!” “好哇!你居然敢骂起老娘来了!”玄阴婆婆披头散发,状如疯狮,每一掌俱是劲道十足。 赤地千里见她不可理喻,也就横下心肠,喝一声: “你要找死,可怪不得我!”登时双掌封出。 要知这两个魔头,功力艺业俱不相上下,一交起手来,直打得谷内木石飞舞。 余树奇喜不自胜地在爱侣耳边悄声道: “你看这场戏做得好不好?” 谭妒非“唔”一声道: “你我将来会不会相打?” “那怎么会?”沉溺在爱河里面的人,连眼前吉凶未必就能知道,怎会知道将来的事? 余树奇见谭妒非情切切地一问,不加思考,顺口回答。 但谭妒非听来却是十分悦耳。忽然,她记起昼间和余树奇赌气的事,不觉轻轻一笑,又摇摇他肩头道: “若果今天日里我要打你呢?” 余树奇被问得一怔,旋而哑然失笑道: “那就让你打好了!” “要是把你打疼了呢?” “那我就跑!” “我不许你跑哟!”谭妒听他说要跑,不禁噘起上唇,轻扭纤腰。 余树奇好笑道: “打疼还不让跑,可是要把人打死?” 谭妒非正要回答,忽听赤地千里一声暴喝,急转头看去,却见玄阴婆婆站离赤地千里十几丈远,像鬼哭一般厉叫道: “老贼!今日一掌之赐,谢谢了!”声过处,身影如飞,转眼即出谷口。 赤地千里伫立片刻,忽然一个转身,奔向石壁,大喝一声: “黑小子出来!”立即有人应声而出。 新出现这少年不但是衣饰全黑,连面孔、手、脚、无处不黑,只听他兽头兽脑问一声: “师父可是叫我?” “不叫你难道是叫鬼?”赤地千里怒叱一句,接着又道: “快去把你两位师兄的臭尸埋起来!” 黑少年楞然道: “师父把他两人杀……” 赤地千里怒得横扫一掌,“啪”的一声,正掴在黑少年脸上,把他打得一个踉跄跌开数尺,喝一声: “还不快去埋尸,可想找死?” 黑少年被打反而嘻嘻笑道: “杀得好!谁教把两人要剪师父的边,怎能怪师父把他杀了?”他喃喃不绝走往王照希、梅谷平两尸旁边,依旧喃喃道: “师父已看准那娇娃了,谁教你恁地不识相?要像我黑则明,这样的事一辈子也找不到头上来。也罢!这石地很硬,没锄头怎能掘得下去?不如索性把你化了,只要下一场大雨,这里便一干二净!” 他把话说毕,即由身上取出一个小药瓶,正待将两具尸体销化,忽然又停下手来,笑道: “大师兄!你身上没有伤痕,这化骨散不好便用,还是由我替你开几个口子罢!”当即拔出一柄尺许长的小刀,在王照希身上戳了几刀,然后将化骨散分别洒在两尸的伤口。 赤地千里敢情因为黑则明是傻人易使,也不理他咒些什么,见他使用化骨散,也不加阻止。待黑则明处置完毕,又遥遥一指道: “那边还有一具,索性把它废了!” 黑则明“嗳呀”一声道: “师父怎不早说?我以为只有两位师兄,愁他化得不够快,化骨散统统使用没了,怎生是好?” 谭妒非几乎笑出声来,赤地千里几乎气结,叱一声: “废物!谁要你用那么多?目下已没有化骨散,由那贱婢喂野狗好了,去把东西收拾出来,我带你离开此地!” 黑则明又问道: “你八卦炉也要带走?” “你扛得动就带!”赤地千里一夜间毁了两名门徒,一名娇娃,还走了一位老淫妇,敢情也十分烦恼,对他这位硕果仅存的兽徒,一出声就是喝骂。 黑则明“吭”了一声,走往石壁旁边,略一回转,身形便自隐去。 赤地千里厌恶地向狭谷四周崖影瞧了一眼,悠悠长叹一声,也走进右壁里面。 谭妒非道: “那边石壁定有古怪,待他们走了,你我便进去看看!” “夜里只怕看不到什么,还是明天再来罢!”余树奇虽是初履江湖,但已迭经凶险,生怕魔头居处,会有别的埋伏,一个不当,自己死了倒是小事,亲仇怎生报得?所以主张慎重从事。 谭妒非也“呀”一声道: “是啊!我谭大嫂要等我吃饭哩!” “你有家人在这里?”余树奇以为谭妒非已经找到家人,也着实替她喜欢。 谭妒非苦笑一声,才将与村人结识经过告知。 ------------- 孤剑生 扫描 一剑小天下 OCR, 独家连载 第十九章苗女 余树奇蓦地记起被村夫敌视的事,笑道: “那些村夫似是不通情理,怎会对你又这样敬重?” “你怎知人家不通情理?” “我追那姓王的小贼,误到村里,向人问了一声大哥,那人登时一拳打来,这可不是不讲理了?” “你才是哩!”谭妒非好笑起来道: “你不知道这里人怕做大伯、大叔、大哥?” “为什么?”余树奇不禁楞然。 谭妒非悄悄道: “因为头一胎多半是野孩子,所以他们怕别人称他为大,连大嫂两字也不便说。” “他们当时不说,谁又知道,若换上别人捱了打,岂不冤枉?” 他才不管你哩,古人说: “入乡问俗,入国问禁。谁教你不先问明白?” 这一对小爱侣互抱树上,娓娓而谈,石壁那边“卜”一声响,赤地千里已飘然而出,后面跟着黑则明扛着一个大布包,看样子很重,却不知里面装什么药。 谭妒非忽然道: “他师徒两人俱不是好货色,我们立即替世人除害也好!” 余树奇知道这爱侣想到就做,急将她搂得紧贴胸前,轻声道: “正要使他和玄阴婆婆火拚,削弱飞龙寨和碧芙山庄的实力,暂时不好动手。” 谭妒非本是明白,只囚一时心急,欲以一杀为快,一经余树奇解说,也就“唔”了一声,当作同意。却见黑则明将包裹放下,双掌向石壁一推,“隆”一声响,那堵石壁竟坍了半边。 赤地千里猛喝一声: “你这是干啥?” 黑则明理直气壮道: “里面还有丹炉丹鼎,和师兄的遗物,不把洞口封死,岂不便宜了别人?” 赤地千里气得在他脑勺上一敲,登时敲起一个爆栗,骂道: “你这蠢才,这是天然石壁封着洞口,有谁能够发现,给你这样一来,反而露了形迹。 还不快走!”他把黑则明狠狠地骂了一顿,一先一后,飞奔出谷。 余树奇好笑道: “这魔头设想得周到,却不料我们已经看个明白。” 谭妒非也得意异常。待赤地千里师徒远走,才联袂走往山林。 虽然时将夜半,谭嫂子想是财迷心窍,仍然倚闾而待,见谭妒非忽然带了一位俊美少年回来,不禁楞然道:“好姑娘呀!我要你去寻宝,果然被你寻到宝贝的野郎回来了,把野郎赶到家里来怎生使得?” 余树奇不知当地所说的“野郎”,只是“情人”之称,但听谭嫂子野郎长、野郎短,害得满面羞红。 谭妒非却“呸”一声道: “他是我的人,你再野郎不郎,当心我打伤你哟!”说罢,回眸冲着余树奇抛个媚笑,才对邻近几位壮汉道: “他姓余名树奇,方才原是追赶一名小贼误闯到这里,因为不懂得这里的规矩,差点儿和你们打一场哩!” 余树奇趁机向各人作个长揖。 村夫虽是难得有几人见过世面,却是人人豪爽,一经解释,尽弃前嫌,也有谭妒非与他们络熟,那还记得小节?哗然哄笑,把两人迎接进屋,在预设的盛宴上宾主尽欢。 翌日,两小侠带同村汉健夫几十人迤逦前往卧虎谷,那知刚达谷口,忽见白影一晃,隐没峰后。 两小侠不禁同时“咦”了一声,对望一眼。 谭妒非道: “这就奇怪,昨夜里,魔崽子死的死,走的走,分明已绝人迹,怎地又有武林人物在这里?” 余树奇沉吟片刻道: “我们休管他是什么人,卧虎谷是定要进去的了,不过,这些村民倒不便一同进去,省得魔头认为他们故意寻衅,找起麻烦来,这村庄就算是毁了!” 谭妒非一想果然不差,忙将这意思对村民说了,那伙村汉听说谷中藏有凶魔,个个吓得脸容改色,那还敢不唯唯从命? 两小伙遣走村汉,并肩进谷,先往夜间杀人的所在,只看到两滩臭水,中人欲呕。宋敏的尸身,却是遍寻不着。 谭妒非本来忌恨宋敏,但这时看不到尸首,又觉惊奇道: “难道这里多的是野兽,连那淫娃的骨头也给嚼了?” 余树奇向邻近的地面瞥了一眼,摇头道:“并没看到野兽的脚印。” “那定是被大鸟衔走了!” 余树奇听她尽希望宋敏被禽兽果腹,不禁好笑道: “人都死了,管它葬在鸟嘴或是兽口,只怕被别人埋了,我们先往石壁那边察看也好。” 当然,他两人再度进谷时目的,并不是要找这三具腐尸,主要的还是查探赤地千里一行为何要住在这所狭谷。余树奇首创议,谭妒非立即附和,向赤地千里进出那石壁缓缓而行。 不料即将到达,身俊忽然娇呼一声:两人紧急回头,即见一道纤影飞一般奔来。那人边走边呼,还不停地摇手,似乎没有敌意。 余、谭两人进谷的时候,已看到一条白影躲藏,因抱着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的主意,没有加以理睬。这时见来人衣着全白,知是谷口那道白影无疑,到底她何事阻拦别人行动,不得不止步下来问个明白。 那人步履如飞,但又不似学过武艺的人,眨眨眼,跑到两人面前,“咭”一声娇笑,接着叽哩咕噜说了几句令人难以听懂的话。 谭妒非一瞥来的这位少女,年纪不过十八九岁,生得十分清秀,一双微陷的明眸,也还奕奕有神。看她虽然穿的是白色衣衫,剪裁式样却与汉装有点不同,再听她说话与土著不同,心想: “那里跑来这个苗女?” 余树奇也觉得这少女服饰有异,忙向谭妒非问道: “妹妹可知她说些甚么?” “我那里听得懂苗话?” 这可就令二小侠有点为难了,那少女对人并无敌意,但她为何到此狭谷?石壁里面是否还藏有别人? 余树奇沉吟片时,不觉轻轻摇头道: “这事真不凑巧,我们还该不该向里面闯?”他似是自言自语,却又似向谭妒非征求意见。 谭妒非又瞥那少女一眼,见她目光十分柔和,心想: “看这苗女样子,也许还好说话。”她冲着那少女笑了一笑,即对那石壁比比手势,意思是说: “你可是住在里面?” 不料那少女忽然脸色一寒,竟横身挡住石壁那面,又叽哩咕噜嚷了几声,看样子竟是不让谭妒非接近石壁。 谭妒非带着几分怒意道: “这里又不是你家,为甚不让人进去?”一抬腿,跨前一步。 余树奇要想拦阻也来不及。 不料那少女看来带有几分软弱,身手却是十分灵活,见谭妒非不听劝阻,猛可娇叱一声,一掌向谭妒非肩头推到。 她在气功上未见有基础,所以掌发无风,但这一掌却是异常迅速。谭妒非不防对方忽然出手,而且挺身上前,恰被这一掌打中一眉头,登时又羞又恼,骂一声: “你敢动手!”也就一掌推出。 也许谭妒非未施出真功夫的缘故,那少女居然不惧,身子微闪,掌沿一贴,又巧妙地破了谭妒非一招。 余树奇见那少女掌劲虽是不强,但那掌法竟是当初自己在迷云谷初学的一套,不禁暗自惊讶。抛知那少女既懂得这套掌法,若非仇残子传授,定是与碧芙山庄有莫大的关连。 他记得仇残子曾经说过这套掌法是家传之秘,在碧芙山庄也亲限看见方士哲使用过。因此,他原想劝谭妒非停手,查问来历,却因彼此言语不适,反而叫一声: “妹妹!休把地打伤了,她这套掌法像在什么地方见过!” 谭妒非连攻几招,虽未以内力贯注,但也够得上出手如电,不料每一招都被少女轻易化解,也就看出几分眉目,恰听余树奇一叫,登时猛醒,叫道: “她用的是方老贼的掌法!” “莫非是我姑姑教的,待我进去查看!” 余树奇知道说是仇残子所教,谭妒非便不至于骤下毒手,话声一落,身子也飘到那坍壁前面。 那少女见余树奇走往坍壁,来不及拦阻,急得大叫几声。 谭妒非开头被她打了一掌,这时也趁她分神,一掌拍在她的肩头,格格突道: “你多叫几声呀!” 余树奇虽然到那坍壁,一时也未找到洞口,敢情整块石壁俱有机关消息,洞口关闭得与山石无异。以余树奇的功力纵不能打出个洞口,或利用锋利无比的金精剑劈出一个门来。但他又想到万一真个是仇残子藏身在里面,那样逞凶逞能,岂非大大不敬? 于是,他站在坍壁面前,高叫一声: “姑姑——” 这一声姑姑,只是余树奇故作试探而已,那知尾音未歇,石壁突然“阁”一声响,登时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,两条白影疾奔而出,一见余树奇楞然木立,另有两人在一旁厮打,也同时怔了一怔。 甫出洞口的也是两名美貌的少女,服饰和谭妒非厮打的那人完全相同,但这两人眉上却斜露剑柄,目光也清澈如水,武艺自然比前者造诣更深。 其中一名将秀目迅速向门外一瞥,立即“哼”了一声,操着生硬的官话骂道: “你们是甚么人,敢找上门来,还和我师妹厮打?” 余树奇见这少女说话能懂,登时满险堆笑道: “这完全是因为言语不通,才引起的误会,姑娘难道是住在这洞里么,小可昨夜到此,并不见有人。” “哦——”那少女目露寒芒叫了一声,接着又道: “如此说来,那三人是被你们杀的了?” 余树奇听她忽然提及夜来的事,一时拿不走对方存有何意,不觉一愕。谭妒非却因来的全是年轻美貌的女子,又见心上人言语偏多。不禁有点着恼,抢着道: “是又怎的?你爱管闲事,连你也给杀了!” 那少女面目一寒,冷笑道: “苗秀儿游遍苗疆,还没见过像你这样一个野丫头……” 话声未已,谭妒非叱一声: “你骂谁?”人随声到,劈面就是一掌。 自称苗秀儿的少女“噫”一声微叹,身子竟随谭妒非的掌风荡开数尺。 那正是盈虚功的“离”字诀身法,余树奇吃了一惊,意念一动,已飘身挡在谭妒非面前,叫一声: “妹妹住手,正是自己人!” 苗秀儿忽见余树奇展开本门身法,也怔了一怔,忽又面露喜容道: “这位莫非是余树奇师哥,那位定是谭师姐了!” 余树奇知道苗秀儿若是仇残子新收的弟子,叫出自己名字并不足以为奇,但仇残子并不见过谭妒非,苗秀儿怎会知道? 谭妒非也惊奇得怔了一怔。 苗秀儿察看他两人的神情,心头也已雪亮,不觉好笑道: “你两人别发楞啦,姑姑和平师姨都在这里!” 这话一出,谭妒非不觉一声欢呼,一闪身子,绕过余树奇身边,抓紧苗秀儿的粉臂,笑道: “我差点把你打死,快带我去见她两位老人家!” 余树奇喜极反而作声不得,两行凄泪,悄悄下淌。 和苗秀儿出来那少女与及和谭妒非厮打的少女,见偌大一个男孩子竟在少女面前哭,不禁相视而笑。 苗秀儿也笑道: “师兄别哭了,师傅当初以为你背叛了她,对你十分痛恨,后来遇到平师姨,才知你曾经再下迷云谷,不但不恨,反而因知你陷在碧芙山庄而替你两人担心。当时即亲往碧芙山庄察看一遍,知你两人已经脱险,并且大闹山庄的事,她老人家正不知如何是好,因为离开迷云谷之后,无意中获到一张藏宝图?知道这里有宝,才来到这里,不料你们也胡乱闯到。” 谭妒非听说她胡乱闯到,忍不住“噗”一声笑。 余树奇获知平若既与和仇残子见了面,当然会将自己一切情形代为禀告,忙道: “苗师妹!先替我们引见这两位师妹,好便带我们去拜见姑姑!” 苗秀儿“哦”一声道: “我倒忘记你们原是不相识。你的师妹多着哩,一共有十二人,俱是我们苗族的女孩子,也统统姓苗……”她先指着旁立二女,说过和谭妒非交手那人名唤苗雀儿,另一人是苗眉儿,接着又道: “因为师父离开迷云谷,首先在我族里的地面出现,恰遇一条害人无数的大蟒,被她用内力劈死,族长便命我们十二人服侍她老人家,不料她竟大发慈心,把我们统统收为弟子。” 余树奇暗里一算,这伙少女入门未久,竟各学得一身绝活,不由得赞道: “师妹入门不久,已学得不少,真愧杀愚兄了!” 苗秀儿瞄着谭妒非一笑道: “姊姊你看!他在故意损我们哟!” 谭妒非这时不但不妒,反而对苗秀儿大起好感,笑道: “他说的倒也不错,我学了十几年的艺,方才一掌就没打着你!” 苗秀儿笑道: “师傅正因我们入门时日太短,所以把盈虚功十二字诀分别传授每人一字,逃跑倒是可以,怎比得上师妹自幼苦学,和师兄已学全十二字诀!” 谭妒非见这位苗女居然斯文绉绉,懂得谦逊礼让,心里确是喜欢,笑道: “不必说这个了,你先带我们进去是真。” 苗秀儿摇摇头道: “这时不行,听说取宝十分费事,所以她两位老人家要我们层层把守,防有外敌来侵,方才苗雀儿不让你们接近,就是这个用意,但她的话你们却听不懂。”